圖 : 世文大哥拍的, 還有很多細膩照片請見--> 富有古蹟價值的樂生療養院
      當新聞媒體只會鎮日追逐報導著林志玲的美胸, 7-11的hello kitty磁鐵, 或是
      重複播放政客的可惡嘴臉,樂生這個重要的文化資產議題, 始終沒能有整體
      性的相關報導. 謝謝夏老師, 不愧是夏鑄九.
 

新版文資法與樂生院保存爭議--夏鑄九

中國時報  夏鑄九(台大建築與城鄉所教授兼所長)
 (20051125) 

    在保存界期待已久的新版文化資產保存法通過後,文建會在實施新法的第一個陳請案件─台北縣新莊樂生療養院的暫定古蹟與古蹟審查,就遭重大爭議。而新版文資法,一直被視為樂生療養院保存的新契機。

    但有機會嗎?看看這幾日,搶救樂生院民間團體從文建會抗議,到前往總統府前靜坐宣揚訴求,就可知機會的渺茫。

    但我們要說,因基於過去台灣古蹟保存,在地方執行的眾多現實困難,新法為避免重蹈覆轍及部分地方政府因政治利益或認知不足,而未能妥善保存文化資產,特增訂第101條,明定地方主管機關應作為而不作為時,中央主管機關得代行處理。同時,也是過去保存界的心頭之痛,為避免古蹟在審查程序進行前及進行中遭受破壞,增定第17條「暫定古蹟」這一範疇以求搶救時效。

    年初文建會面對樂生院保存團體陳情時曾主動公開承諾,總統公佈新法後將立即列樂生院為暫定古蹟,組成古蹟指定審查委員會於6個月內完成審查,及配合此項工作辦理文資法施行細則相關條文修訂。當時民間團體幾認為新修訂法令簡直就為樂生院這種身處危機中的古蹟所量身打造,此案正是新法保護文化資產的試金石,並對文建會推動新法、保護文化資產的積極與熱誠有諸多想像。

    然該法在立院修正通過,總統公告後的多次陳請,文建會的宣示卻是:須等到「行政院公告實施、子法出爐、確定地方不作為、確定有立即拆除危險」等行政程序考量才可由文建會啟動暫定古蹟的說詞一再出爐。

    這太讓人失望了!原來文資新法推動的重要進步精神,便是「事權統一」於文建會,避免過去文資指定與保存政出多門,執行多頭馬車而權責不清。那,為何文建會仍遲遲不願將樂生院指定暫定古蹟呢?在文建會的抗議現場,保存團體以手機即時公開詢問台北縣文化局,他們也已明確表示不作為情況下,文建會仍吝於作出決定?

    其實,文建會對陳請團體的批評更適用於自己,正是該會將「非文化資產因素」納入文化資產考量,才導致今天的僵局。文建會正考量捷運工程與地方選舉的政治因素,因此須先仔細揣摩行政院「上意」,然後考量捷運工程變更的技術及經費因素後,再來討論文化資產的價值,在價值錯亂,導致文建會也跟台北縣一樣「不作為」。

    由於暫定古蹟後,須進入專業審查程序,而樂生療養院的歷史價值在學界與專業界中的價值是很清楚。一旦進入此程序,即便文建會仍可將工程與政治壓力施予專業者,但樂生院的命運便不再是官方可片面決定,我們質疑,難道這才是文建會遲遲不敢讓樂生院進入暫定古蹟的程序嗎?

    在文建會面對各界要求將樂生院訂為暫定古蹟的壓力時,他們兩次對外聲明,都希望社會不要將「文化資產」工具化,來達成非文化資產保存的目的。但對樂生療養院中被一輩子強制隔離的弱勢漢生(痲瘋)病友而言,這種指責剛好暴露了將文化資產「物化」的潛藏主張,忘記文化是人類整體生活的創造,而文化資產本身就是歷史,也是人們的集體記憶。

    因此,也才會將古蹟僅僅當成磚頭瓦片來遷移,而不關心古蹟的社會與歷史意義,才是其最重要的價值。同時,推動社區營造政策的文建會,面對弱勢社區成功地營造集體的認同與歷史,進而共同守護文化資產,竟以社運干預文化資產保存專業譴責之,這是專業的傲慢,還是官僚組織的冷血無情?

    須一再強調的是,無論從殖民史、公衛醫療史、醫院建築史等角度來看,樂生療養院的保存都有重大價值。除了其空間本身保存的真實性與稀少性之外,當年為法西斯主義所支配的
日本政府,因「民族淨化論」的意識形態,將漢生病視為「國恥」,決心徹底「淨化國土」,以「癩預防法」強制隔離病患並動用警察權管制被隔離患者,因而仿效歐洲集中營空間概念,設計數處療養院,而台灣的樂生療養院,正是初期日本設置直隸天皇的療養所。

    曾任日本國際醫療福祉大學校長與藤楓協會理事長大谷藤郎醫師,曾於著作中明言:「日本的癩療養所相當於德國的奧許維茨集中營,日本對待癩患的邏輯與德國人對待猶太人相同。」連日本的癩病患者與醫療史專家,都為樂生院陳情,希望推土機下留人。他們認為樂生院是見證近代日本痲瘋病政策造成亞洲鄰近各國損害的貴重歷史遺產,因此,樂生院不僅是台灣的文化資產,也是全亞洲與全世界的文化資產。

    最後,象徵著都市服務先進與光榮的捷運工程,為何甘冒破壞生態、毀壞古蹟、忘卻歷史、寧可侵害人權,將漢生病友再度強制移置於有二次監禁之嫌的新大樓中,一切要以「準時通車」為原則?這種簡單而粗暴的技術官僚心態,所埋藏的是地方金權政治等待的土地利益,盤旋上空的竟還是似曾相似的法西斯主義歷史幽靈。

    甚至,新莊線的捷運工程如今已經決定,不會以樂生療養院為終站,而要延長至桃園來連繫整個北台都會區。換言之,新莊迴龍機廠所需的土地已不須以摧毀文化、生態、弱勢者的人權來獲得,文建會若還不能依新文資法有所作為,保護樂生院這樣的文化資產,那麼,台灣的文化恐怕將僅剩虛偽的內部殖民的國族光榮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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